第十七章:善后
袭营的匪徒被杀退后人们开始灭火,救人。匪徒在撤走之后不忘点上几把火,军民们就地刨雪将火盖灭,火势很快得到控制。好在贺腾骁将所有的物资都囤积在堡内,匪徒放火所烧掉的不过是一些临时草草搭建的窝棚。
物资没有损失多少,倒是难民们的伤亡令人头疼。
贺腾骁也顾不上换掉血迹斑斑的衣服,就地组织灭火救人。满地的尸体和伤者的哀嚎令人触目惊心,贺腾骁蹲下检查了几个伤者的伤势,有些伤者被割破了动脉,鲜血向喷泉一样向外涌出,贺腾骁只能割下自己的下摆以最快的速度给这些可怜的伤者包扎上。至于在这种艰难的条件下,伤者能不能坚挺住活下来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等到天边泛出鱼肚白时,贺腾骁意识到已经天亮。难民营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人员伤亡的数据也统计了出来。近八十名难民死亡,四百多名难民受到不同程度的创伤。贺腾骁知道这只是一个大概的数字。以这个时代落后的医疗水平,受伤的四百多难民有很多人最后都将被死神夺去生命。
乱世人命贱如蝼蚁,越是这样,贺腾骁越觉得生命的可贵。
七十九具冰凉尸体摆放在原野上,他们的亲属贵在旁边放声哭嚎。
贺腾骁没有时间去顾及已经死去的人,只能尽最大的努力去拯救有希望活下来的人。这些人他能救一个是一个。
难民中有五个郎中,有行医经验,自告奋勇参加伤民的救治工作。
这些郎中习惯性地优先救治男丁,贺腾骁呵斥了他们几句,让他们先救治老弱妇孺,毕竟青壮年身体素质强一点,能够坚持更长的时间。
贺腾骁一刻也闲不下,这个时代有医疗知识经验的人太少,单单靠那五个郎中根本救治不过来。他在部队学过些基本的救治知识,现在能救一个是一个。
一个年仅七八岁的女童胸口被利器刺伤,血水不断地向外涌。贺腾骁蹲下来用滚水煮过的布条给女童包扎住伤口,女童的母亲跪在贺腾骁旁边一个劲的磕头感谢贺腾骁。
贺腾骁给女童包扎好胸口,女童眼神飘渺,朝贺腾骁甜甜一笑,微笑便凝固住了。贺腾骁双手一颤,抬手去探女童的鼻息,手指在女童鼻孔停留良久,贺腾骁狠狠一拳砸在地上,竟忍不住哭了出来。贺腾骁觉得自己好无能,没有能力保护这些弱者,任死神将一条条生命从他眼前夺走。
不知何时,贺腾骁身后站了一个女子,蹲下身,将挎在手边的饭篮放在贺腾骁旁边。
“吃一点罢。”女子还是穿着那身儒衫,儒衫袖口宽大,女子蹲下身后,左手提着袖子,右手打开篮子。
看到贺腾骁哭的那一幕,女子心生悔意。之前一直将贺腾骁误解成那种飞扬跋扈,好色的粗鲁武夫。昨晚的误会还让很多人误解了贺腾骁的为人,想到昨晚的事情,女子脸上又情不自禁地燃出一阵红晕。
贺腾骁现在哪有心思吃饭,打发女子回堡,继续抢救伤者。
直到晌午,贺腾骁才将受伤的难民全都草草安置好。安置好伤民后,贺腾骁坐在草地上望着天边飘浮的悠悠白云。这个时代的天很蓝,白云很白,在后世难得见到这样的天和云,若是没有战乱,生活在这个时代倒是一件很惬意舒心的事情。
“这些是昨夜袭击我们的匪徒用的武器。”张雨阳带人收拾好匪徒遗留下来的武器到贺腾骁身边,席地坐下。
贺腾骁扫了一眼那些武器,目光停留在一把佩刀上。贺腾骁拿起那把佩刀细细打量着,刀柄上镶嵌的白玉提醒了他这把刀原来的主人是谁。
“匪徒的尸体全都查验过了。”张雨阳说道,“是马匪,不过这些马匪的装备很精良。”
张雨阳拿过一把弓,将弓弦拉了拉:“这些弓都是一石以上的强弓,民间不可能有这么多的强弓,这些刀都是精良的镔铁打造的,比你我用的佩刀都要好,尤其是你手上的这把佩刀,我怀疑这些武器是军械。”
贺腾骁放下刀,也拿过一把弓,看了看弓身上被磨掉的字迹,说道:“这些弓都是军械,这把佩刀的主人我也知道是谁。”
“谁?!”贺腾骁知道这把佩刀的主人,张雨阳感到很吃惊。
“贺世忠。”贺腾骁说道,“我在盖州和贺世忠有过一面之缘。”
马匪不可能愚蠢到袭击没有油水的难民营,而且还是在军堡旁边的难民营,除非是有人指使。贺世忠指使这些马匪袭击难民营倒合情合理。
“有活口吗?”贺腾骁问张雨阳道。
“有两个活口。”张雨阳回道,示意兵丁将两个俘虏的马匪带上来。
两个马匪俘虏一个没有受伤,一个伤势颇重。兵丁将两个马匪俘虏押解到贺腾骁面前,狠狠一脚踢在马匪的腿上,让两个马匪跪在贺腾骁面前。
“说!谁指使你们袭击难民的,否则,休怪我手上的刀无情!”贺腾骁站起来,走到伤势颇重的那个马匪面前厉声喝问道。
那马匪冷哼一声:“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何须废话!”。贺腾骁没有再多说一句废话,直接一刀劈死那马匪,成全了那个马匪。提着刀直接走到另一个马匪很前。
没想到贺腾骁说杀就杀,根本不多说一句废话,完全出乎另一个马匪的意料。马匪跪在地上,贺腾骁的刀就在他眼前晃动,鲜血顺着血槽滴下。
贺腾骁瞪了那马匪一眼,沉着脸没有说话。
“是,贺……贺……贺公子指使我们袭营的。”马匪出于恐惧说起话来有些结巴。
“哪个贺公子?”贺腾骁将刀架在那马匪的脖子上,逼问道。
“贺世忠,是贺世忠公子……”马匪很坦白的将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老老实实的像竹筒倒豆子一般全都交代了出来。
贺腾骁听那马匪交代完利索地给那马匪一刀,结束了马匪的性命。
“不留个活口?”张雨阳认为贺腾骁这么做过于冲动。
贺腾骁拾起贺世忠的佩刀,对张雨阳说道:“托你送个东西。”
“将这把刀送还给贺世忠?”张雨阳问道。
“我再写封书信,连同这把刀一起送到贺世忠手里。”贺腾骁点了点头。
处置完马匪,贺腾骁回到千户府后衙。前任千户贺世发粗通一些文墨,书厨上还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一些兵书,上到《孙子兵法》,下到本朝开国名将汤晋祖的《兵势》,中兴名将商传仁的《南韬北略》,应有尽有。这些兵书都很新,可以看出基本没有翻阅过,可见贺世发虽然粗通文墨,但文化水平并不高,不能吃透这些兵书,只能将这些兵书束之书橱,当摆设用罢了。
虽说贺世发文化水平不高,但在房内找张信纸并不难。贺腾骁展开信纸,打好腹稿,挥毫而下,很快写完书信,封缄后交给张雨阳。
写好信后,贺腾骁移步去看望凌锋。马匪袭营能够得到控制,凌锋的功劳功不可没,马匪不会想到会有官兵深夜还在难民营中巡逻,正是这些凌锋值夜的官兵打乱了马匪的计划,拖延住了马匪,为堡内官兵支援难民营争取到了宝贵时间。
凌锋看到贺腾骁推门进来,挣扎着起来要下床。贺腾骁上前止住凌锋,让他躺在床上别动。凌锋身负六道伤,以左臂的伤口最为严重,好在多名奔命于行伍之中,凌锋体格强健,这点外伤危及不到他的生命。但凌锋过度劳累,需要修养几天才能恢复。
“唉,小三爷,凌峰无能,没脸见你!”凌锋自责道,把匪徒夜袭难民营造成的损失都归咎于自己。
“这不怪你,你已经做的很好了。”贺腾骁安慰凌锋道,“这些匪徒也不是寻常角色,袭击经过精心的策划,你能够做到这一步已经很不容易了。”
“凌千户带我们巡营,营地突然就遭到了袭击,匪徒冲进难民营疯狂地杀人、纵火。营地一片混乱,我们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凌千户就带我们杀进去,牵制住匪徒,派人给贺千户报信。”屋内一个浑身血污的兵丁说道,他身上的衣甲被砍崩,刺透多出,足见昨夜情况有多危急,这些巡营的将士有多拼命。
马匪被杀死在营地的有六十九人之多,这些巡营的将士有三十二人阵亡,剩下人无一不带着伤。这足以证明这些士卒再拼死力战,贺腾骁没有理由去责怪这些勇敢的士卒。
“陈三,你少说几句。”凌锋瞪了陈三一眼,不让陈三继续说下去。陈三也是一路追随贺腾骁他们逃亡到平山堡的老卒,被凌锋这么一瞪,闭口缄默不语。
“你放心好好养伤,平山堡的事情还有我和雨阳。”贺腾骁又偏过头,对陈三说道,“陈三,这几天巡营的事情里小交给你了。”
看完凌锋,有兵丁来问贺腾骁怎么解决难民们的尸体。在这个非常时节,贺腾骁不可能给这些难民都备一份棺木。只能勉强给死的人一人发一条席子草草卷了安葬。